第140次读书会《人生至理的追寻·司马迁<史记>不可尽信》整理稿
主讲人：全贞雪
思考题：
1、 大家读完过《论语》吗？《史记》读了多少？提到《史记》大脑里会闪出哪些关键词？我们的生活有《史记》相关的痕迹吗？有《论语》相关的痕迹吗？如果有，请举例。
2、 文中说，博闻强记，解答奇闻怪事，根本不值得载入史册，所以梁先生认为司马迁缺乏识见，虽然不忍如此评价伟大史学家，但出于事实无可奈何。梁先生所指的识见是什么？怎样是有识见的人？识见会不会有大有小？
3、 梁先生对司马迁的《史记》提出不可尽信的质疑，梁先生也曾说“学问就是学着问问题”，问题是怎么产生的？要不要有问题就问？问题要问谁？
文中梁漱溟先生的小字提要汇总：
1.对于吾国伟大史学家说他缺乏识见，在我是于心不忍的，其奈事实之不可掩何！
2.儒家之学，道家之学，同传自远古，皆是早熟的中国文化产物，各有其不可磨灭的学术价值，方将在人类未来文化中得到讲求，我在《东方学术概论》一书中略有阐明，可参看。
3.适从崔著《补上古考信录》中得见其转录宋欧阳修《帝王世次图序》一文，有如下的两句话：“至有博学好奇之士务多闻以为胜者，于是尽集诸说而论次，初无所择而唯恐遗之也，如司马迁之《史记》是已。”此其评断史迁与我的话不若合符节乎？其言早在千年之前，惜我乃未之知也。欧阳尝撰有《新五代史》传于世，固属一史学者。
4.《史记》一书为吾国文化历史一重要典籍，必须读之，但史公为此亦殊有缺点：（一）叙述史实往往重趣味，似小说故事，虽文章引人入胜，非史家正体。恐其于当时社会政治实况缺略不周。（二）老子道家一派之学为其父所最推重，竟于老子之人未能深考，迷离惝恍其辞。如其汉初尚不深考，后人去古愈远，更无法考知了。（三）儒墨为古时两大学派，竟不为墨子列传，只附见一笔于旁处，缺憾甚大。
———–读书会开始————–
全贞雪：咱们直接进入今天的思考题一，大家读完过《论语》吗？《史记》读了多少？提到《史记》大脑里会闪出哪些关键词？我们的生活有《史记》相关的痕迹吗？有《论语》相关的痕迹吗？如果有，请举例。就我而言史记就读过一两篇，曾经下决心通读下来，但没有成功。就连《论语》都没有读完。
潘爽：语文书里面的“廉颇蔺相如列传”是读过的，但没有读完《史记》。
梁先生：《论语》读了好几遍，起初是出于一种好奇心，这么牛的书想看一看究竟怎么回事儿。后来慢慢发觉，其中有很多门道，比如版本之间的差异，各家的注释差异等。确实得非常的仔细才能看出机关。
比如看这篇文章，我就看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点，日期是1974年10月3日。这是批林批孔时期，我爷爷正在挨批斗，他可能是为了反驳，认真搜集史书对儒家的记载。所以这里日期是一个切入点，不了解的人可能会忽略掉，因为我比较了解，能马上想起江青主张的“批林、批孔、批梁”运动。
关于我自己读《史记》也有些故事，那阵子有关“封资修”的书籍几乎全部被清理，大概到wenge后期，毛发话说还是要认真读史书，所以开始印《史记》，也印鲁迅文集。特别诡异的是，这些书还不在新华书店卖，得凭票通过内部途径买。鲁迅的书也不是全集，因为牵扯到很多人，比如田汉怎么评论等问题，所以出书的人也发憷，但是毛要看鲁迅的书，所以将文集印成单行本。所以那阵看鲁迅的书都是小册子，阅读起来没有压力。《史记》也一样成了小册子，也没有别的书可看，所以把太史公的编年历、世家列传等看了看，大概了解了写史书的套路。现在这些书就看不进去，注意力难以集中，手机时代注意力管理水平会更低。但是，读史也好，读书也好，还是得要认真。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其中包含的了开放的意思。别人的见地对不对没有关系，别人的思考方法和着眼点都可以启发和开阔自己的见识。所谓的开卷有益，可能也是出于这个道理吧。
复旦女博士李敏跟四个男博士谈恋爱，要求男方给她写五篇SCI，近期她的学术地位突飞猛进，结果一个男朋友为她写论文还离了婚，最后还是被李博士甩，就选择了自杀。事情被暴露，女博士也一举成名。能出现这种奇葩事件，还是源于制度的设计，学术的地位与各种利益捆绑，为了利益必然产生各式各样的游戏玩家，精致的利己主义也会应运而生。
还有刘强东的案件，全套的视频里女的老拉着强哥，强哥还揣兜。他说她让我去洗澡，然后她进来给我洗，然后一起洗。警察直接问进行了多长时间，刘回答两分钟，很累就睡着了。有纷争美国人就抠细节，细节才能把事情说清楚。警察说从肢体语言上看不出来女性被强迫。真相不可战胜，假象一定呈现。
包括找男朋友弄的SCI终究也会大白于天下。还有杨振宁与李政道的诺贝尔奖贡献之争，打嘴仗没有用，通过论文看二人各自的研究领域，这些事实没法篡改，最终那个领域还是杨振宁的。还有我祖父与毛的53年之争，毛批祖父的文章除了毛选五卷再也看不见了，如果对毛有利，文章不会被删除。再者中央多少个一号文件都是关于三农，农村问题依然是最主要的社会问题，这也验证当年祖父的主张是正确的。
全贞雪：三农是什么？
潘爽：农村、农业、农民。三农事业是国家发展最重要的部分。
梁钦元：美国从来没有强调院士住什么楼给什么待遇，可是美国科技最强，中国总是想用手段刺激发展，处处显示管理的作用。祖父当年去山西看阎锡山的村治，他看到政府如铁钩，民众如豆腐，政府老想去帮助豆腐，可是铁扶不住豆腐。比如现在的集中力量扶贫，真的能脱贫吗？好多地方逼着人签脱贫文书。现在的衡量脱贫的方法正确吗？就好像，体重成了身体健康的唯一指标，体重达标了就健康了，这个检验标准实在哭笑不得。
李林溪：我们这里贫困人口看病越来越困难了，政府规定贫困人口看病自费部分超过15%剩余由政府买单，实际医疗太容易超过15%红线，超过部分都得由医院先垫付，医院和医保自然也不愿意出钱，弄得这些人反而看不了病。
梁先生：有时候贫困人的思维会锁死自己。得病了他们自己也不肯掏钱，他觉得应该是免费的，如果不是免费就别给我用，最终治时机就丧失了。具有异常思维的人大有人在，当年我有个同事咳嗽，医院开了药，咳嗽见好，没过两天又咳嗽，问他为什么反复，人家说药挺好，自己想多拿点药就没有继续吃药。那时候可是公费医疗，宁可咳嗽也要多拿药，揣在兜里最踏实，所以认知模式一旦形成，思维变得狭隘，就把自己锁死。
一切跟政治挂钩，饮食安全是政治，消灭贫困是政治。政治行动要有指标成果，不忘初心就是达到指标。贫困户有没有过上好日子不重要，只要指标达到即可。有些地方为了容易完成指标，把不太穷的判定为贫困户，稍微扶持一点立马脱贫，最后有个好看的政绩。政治行动就像游戏，上面有政策，底下有对策，就会生出各种游戏玩法。在美国政府少干事，扶贫交给公益组织，毕竟是人对人，不是指标对指标。
潘爽：扶贫很像大学就业指导中心搞就业率，有没有真的找到工作人家不关心，赶紧找个单位，亲戚、朋友、爸妈谁的单位都行，只要盖了章就业中心就完成任务。
梁先生：所谓的科学管理结果一定会变形。有人问，为什么假公章作假文凭这么猖獗？我说，因为有人要，wenge时候大老粗、工人阶级最吃香也就没有人弄假文凭。美国院士只是名誉没有任何利益，每年还得交2000美金会员费，只有真正想当院士的人去申请，不像中国院士是圈子，利益循环，院士去申请项目霸道得很。
李林溪：我们这里的贫困户比我们都有钱，前年发大水房子车子被冲走了，当时就定性困难户。可是人家银行里有钱，所以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像贫困户。
梁先生：低保都是村干部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个副部长的爹领了低保多年，李克强发火了。这肯定是底下人想讨好上级，结果把上级变成了不肖子孙。权利的高度集中，政策制定者与实际操作者离得太远，信息交流回馈过程太长，出各种起初想不到的乱象，不出事是低概率，出事儿才正常。
潘爽：我家有个远亲，在北京通州区领低保，平时开着小车也有房住，他说已经把房和车都过户给了自己兄弟，自己又不上班，所以完全符合低保资格。
梁先生：现在小区盖个公共厕所老百姓都没有发言权，什么事都有人替你做主。以前长安街人行步道用的砖特别漂亮，可是一旦下雪保证一人一个跟头，光滑的好看领导喜欢，可领导不走这种道路，后来还是改成了多孔的吸水性强的防滑砖。中南海里想得都好，可是中间过程太长，到底下的现实与追求的不一样了。毛主席说，把小麦种好。这话没毛病，但大家说，不种小麦就是不听毛主席的话。我们公社无霜期、降雨量都不符合种小麦，为了听毛主席的话还是种了麦子，结果产量不如种下去的种子多。
耿创新：刚才说，认知模式被锁死，是什么锁死了认知？
梁先生：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计算收入截止7月26日止，可是28日被诊断得了重病，26号之前确实不是贫困户，后面即将要贫困给不给与帮扶？所以我想说的是，在日常生活当中要有一定的容错率，有一定的机动性，但机动性也要被监控，因为机动性太强就是胡来。现在比以前好一些，干部上岗最起码有个公示。实在不行网上一曝光，雷政富也得下台。这也说明仅靠纪检委不行，还是得靠百姓，纪检监察始终是一时的检查。
潘爽：我们做市场监管信息化，经常看政策文件，现在的政策导向是政府想建立社会信用体系，然后与社会共治，政府不能承担所有责任。比如电梯，电梯属于特种设备，政府建立应急指挥中心，把所有电梯的实况全程监控，如果哪个电梯画面黑屏就立即报警，运行一段时间后发现工作强度太大，政府苦不堪言。现在政府只想承担监管的责任，就像交警，不管车能不能开，只管车是不是按交规行使。
梁先生：其中也有利益因素，责任大于利益就不想管了，政治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司马迁写史书，因为他父亲的好恶，喜欢道家，对孔子儒家是贬损。
全贞雪：我记得有文献写到，老子与孔子见面时，互相没有说一句话，分开后孔子说老子犹龙。没有觉得老子眼里孔子一无是处。读这篇文章，很佩服梁老先生的仔细，老人家对鲁国的编年史清清楚楚。
梁先生：人容易被先有观念蒙蔽住，比如史家这么说，初高中教科书里这么讲，很少去质疑是否符合事实。史记中的鸿门宴，按现在历史分析来看，鸿门宴描写太细致如同小说。除非实况转播，司马迁作为非在场人，不可能知道细节。可见史记确实可读性强，但未必不符合史实。再一个，我们对历史人物的道德标签，也会阻碍去了解一个真实的人物，比如蒋介石，看他的日记会感受到与印象中的蒋介石不一样。尤其他信教以后的日记更为突出，日记中他没有骂过一句共产党，而且也能感觉到不是为了日后出版刻意写的。
大历史学家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不能免。 我先给大家念一首诗，“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这是隋炀帝的作品。隋炀帝是臭名昭著的人，可是从诗中看文学修养很不赖。资治通鉴中写，隋炀帝亲妈独孤皇后死了，隋炀帝表面上难过，暗地里怎么happy怎么来，表面上吃斋念佛，暗地里让人把鱼肉装在竹筒里用蜡封好，免得跑味儿，偷偷送进宫，在犄角旮旯旮旯吃了起来。这样的史料能信吗？死的是他亲妈，人家是皇子，又不是没吃过肉，就非得妈死了那天急着吃肉？太不合常理。但是资治通鉴里白纸黑字这么写出来了。还说隋炀帝好色，见着美女就不行。唐朝的魏征写的《隋书》中写到，20岁的杨广带50万大军平灭南朝，当时南朝领袖叫陈后主，陈后主有宠妃叫张丽华，杨广禽兽色心大发把美人给留下来自用了。不禁要问，这时候杨广只是皇子连太子都不是，竞争上岗过程中能这么黑自己吗？而且张丽华已经是贪婪、淫荡、奸诈、残忍的logo，杨广会如此愚蠢吗？进一步推敲，此时张丽华已经生了八个儿子，大儿子都15岁，一位20岁的皇子，见30多岁的御姐就那么难把持？那杨广为什么被写成这样？
隋唐其实都来自同一个利益集团，有一个特别牛的家族姓独孤，独孤家七个闺女，三个做了皇后。隋唐是连襟，既然来自同样的背景，后者替代前者就不能否认前者的意识形态，只能说前人的品德有问题。所以隋炀帝就被塑造成了极端卑劣的人。
隋炀帝皇子时在南方当总督，当时政绩很好。因为他又能打仗又能理政，才后来居上当上太子。当上太子后很低调，抄写佛经吃斋念佛，为的就是顺利交接。他哥哥杨勇是不着调的人，爱结交三教九流，经常带剑上朝，还大手大脚。苦出身的老皇帝比较注意节俭，独孤皇后非常注重男人的操守，妈妈投了杨广一票，所以隋炀帝才上岗当太子。杨广为人很细致，他先给他爹发私信，说册封那天我不穿太子服饰，免得跟您撞衫。还说太子宫里不允许在他面前称臣，国无二君。这么一个守纪律、懂规矩的好青年，是不是与前面描述的杨广截然相反？前两个小时好青年，脱了衣服秒变禽兽，只有人格得分裂才能做得到。
当然我们讲隋炀帝，不是为了给他平反，是为了让咱们思考，不要别人贴了标签就不去自己思考。我觉得历史的最大吸引力是像破案，一点一点的用证据把真相呈现出来。人常常有惰性，省略思考的结果把自己给局限住。就像我经常说的，成绩是什么？成绩是指给你看天上星星即学问的手指，手指头是为了让看见星星，最终要看的还是星星，手指头只是为了更容易找到星星，不要盯着手指头成绩不放。要防止自己被利益、惯性或者舒适区等困住失去了能动性。
全贞雪：再说说第二道题。 文章里讲到，史记说孔子的厉害之处在于博学，但是梁老先生认为博学是孔子的能耐的话，就是太看低了孔子的识见。那么什么样是有识见的人？识见会不会有大有小？
有人说，中国文化的核心是怎么能过好一生，儒家入市以伦理关系来协调社会关系从而过好一生，尤其在盛世发挥作用，在乱世则用道家无为，用抽离的方法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过好一生算是有识见的话，当今社会生活比古代容易了。那么在现在喊得最响的“改变世界”才是有识见的表现呢？爱因斯坦肯定是改变世界的人，但是他的生活似乎不太幸福甚至晚年郁郁寡欢，那他是有识见的人吗？识见跟生活关联，还是跟专业领域关联，还是或者跟刚刚先生所讲的思维方式关联？先生经常转发王朔的言论，他的言论会跳脱固定套路令人恍然大悟，这是不是也属于有识见？
潘爽：在我的成长历程中，第一个让我觉得有见识有自己独立思想的人是韩寒。他是偶像意见领袖，粉丝崇拜他，他还不屑追捧。很多社会问题他都分析得深刻，可是最后他还是沉寂了。有些名人的采访问名人对韩寒的看法，这些人笑了，说“太年轻了”。韩寒可能随着年纪增长，也意识到了意见领袖在中国的社会不合时宜，他也保护不了自己。所以他现在选择了一个自己感兴趣又不跟主流产生大冲突的赛车和电影领域来做。这可能也是韩寒成熟的表现。
耿创新：我认为识见中，“见”是指对一件事物本质的了解。我很喜欢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喜欢大历史观，喜欢他的很多见地。起初我对爱人做保险很排斥，但书中写到保险就是统计，统计就是精算，我就欣然接受了。高晓松说世界杯是赌球，很多人反对他的观点，赌球的庄家还是在算概率并不是操纵。尤瓦尔赫拉利还有一本《未来简史》里面写追求幸福是未来的主题。他说资源不会成为束缚人类的屏障，资本主义摆脱了之前社会的局限，生产力空前提高，资源以后会越来越丰富，所以他就着眼于人怎样会幸福。从神经生理、心理学探讨了很多，但给我的感觉还是在逐求，不断满足欲望。
我曾经很恐惧死亡、地球毁灭、宇宙坍塌等。梁老先生在《人心与人生》中说，人类不是被动地消亡，而是主动地幻灭。我不是特别清楚说的是什么，大概是佛家的缘起，不生不灭的意思。我觉得尤瓦尔赫拉利的书里欠缺佛道儒方面的内容。再比如，人工智能在计算力方面远超人类，但在理性方面代替不了人类。我自己认为识见就是对一件事物本质的了解。
李林溪：之前先生发的文章里说，人是看不见自己的，要撞上一些别的反弹回来，才能了解自己。比如崔健的歌，现在才感觉有点唤醒我，以前没有感觉。我觉得识见就是认识自己的过程。
全贞雪：世界或事物的本质被意识到固然好，但也有可能目前所认为地本质是错误的，死认不放又被局限了。
耿创新：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参加读书会以来对我最大的受益是批判性思维和开放的态度。
梁先生：要有开放的态度，探索代表着大量不确定性。不能接受不确定性，只能待在舒适区里。有心理问题的人，最常见的表现是在家宅，把自己封闭起来。
探索是不断的累积。我在电视里看到关于太阳能利用的节目特别受启发。目前太阳能的利用，一种是直接用太阳能电池板，另一种是利用太阳能先聚光，聚集的热能转化为其他能量。第二种方法中如何聚光成为了重点。比起时刻追着太阳变换角度，用一个大玻璃球聚光，在焦距收集热能，热能再用于发电。当时我父亲也一同观看，他问既然有太阳能电池板，为什么还要用聚光的方法？问题在于能量转换率。现在太阳能电池板的能量转换率大概是20%，而聚光先热能再换电能的转换率是33%。所以还是要在细节中解决问题。用大玻璃球聚光想法很棒，不管是阴天晴天都可以在聚焦点收集能量，所以绿色能源在各种细节上有了突破才能广泛利用起来。
邯郸有两黑一白，煤炭、钢铁和陶瓷。都是高污染、高能耗产业，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叫新旧动能转换。我发觉大家都在玩概念。现在很时髦的词“算法”，仔细一想算法就是功夫。比如像号脉是在多年的修炼中领悟的功夫。逻辑思维也不断的推出新概念，但是绕来绕去还是最原始的两种态度郑重和无对。郑重就是认真，无对就是开放。注意力管理说的就是当下。所以把书读够了就不会慌，也不会被别人制造的新概念整晕。其实人的元认知也就那几个点。
逻辑思维的几个大咖也都有各种认知局限。武志红黑儒家，但又觉得王阳明很厉害。
耿创新：对，武志红攻击孔孟，说中国圣人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要继《中国式好人》之后，想专门写中国圣人怎么回事的书。
梁先生：万维钢说弗洛伊德的就是文学。全世界最牛的三个犹太人，佛洛伊德、爱因斯坦、马克思都是捅了天的人物，结果认为只有文学价值。所以还是要回到常识中来，刚才讲的隋炀帝，要尊重基本史实，毕竟人家是皇子当得好才应聘上岗，大反差都是被人恶搞，我们不要忘了基本面。
有句话叫，问题就是解决方案。比如毛粉，通过粉毛让自己不恐惧。孩子迷恋手机，手机是他排遣内心无价值感的解决方案。尽管有些方案可能有大量的副作用，但那是他的解决方案，嗑药是无聊生活的解决方案。所以劝别上网、别玩手机没有用，得把恐惧、无聊、无价值感解决了才可以。所以我的建议是用好的习惯代替坏的习惯。不要以掌握真理的口气劝别人放弃。总而言之，还是抽离出自己的固有观念的意思。
祖父说，人的成长没有反省不行。反省是个人的成长中最关键的能力。即使智商很高，没有反省也寸步难行。所有的智商测试中没有检测反省能力的。比如你们医生，门诊过后不反省医术就提高不了。祖父还说，要对自己有办法。这个用孔子的话讲是克己。克己是功夫，克不是抑制的意思，是使之能够，让的意思。让自己对自己有办法，这是克己复礼的现代翻译。
我做咨询有个方法，在建立了信任后，我就创造条件让来访者多说话。有一个来做咨询的小朋友讲着讲着自己开窍了，开始说原先自己太放纵。我问他当时管严一点会不会好，他回答自律很重要。大人觉得我明白了告诉孩子就能让他明白，但实际上可能。传授的都是抽象的概念，比如牛顿三定律，知识没有穿透孩子，没有成为他的体验，始终是教科书里的知识点而已。学校的教育大部分就停留在概念的交换上，老师只提供概念，孩子们对老师的认同程度也下降。把新华字典给背下来可以参加知识竞赛，但不能说明有识见。
潘爽：前两天我参加了单位HR组织的绩效谈话培训。是模拟场景角色扮演，我的角色是部门经理，培训者扮演我的员工，背景是我的员工入职一年，最近总犯拖延症工作不能及时完成，马上要开始重大项目所以找员工谈话。我当时想员工的问题很严重已经影响工作，所以我找他谈话就直奔主题，问最近工作总延误怎么回事？而员工觉得工作没有延误，之前出的差错跟他没有关系。他一直坚持他的观点，我就有点着急，也一直逼着想让他承认。因为我的思路就是你得先承认有问题，然后我好告诉应该怎么办。可是他始终不承认，我提出的质疑都被别的部门不配合，任务时间紧，自己已经尽力等理由推脱，最终谈话结果是他摔门而去。我的这次演练失败了。
后来总结，就像先生说的我该跳出设定的局。谈话就先让员工说，后来得知他的背景材料是因为他的家人生病，他不能加班又不能请假，而且毕竟才进公司一年的新人来说现在的工作有压力。作为主管我应该了解到他的难处提供支持。但当时我都没有考虑到，我专注于自己的观点正确上，结果把自己给固化了。我也明白沟通的重要性，如果我试着让他说出所处的困境，我们的谈话会更有效。
梁先生：我们一旦进入零和博弈，分你对我错的时候，对方首先就会防御。
潘爽：我们的HR说现在公司聘用的都是90后，个性很强，如果不合他们的意就立马跳槽走人。我觉得管理真的挺难的，但如果按照先生的思路可能也不难。
梁先生：首先要让情绪平复。一旦有情绪，特别是年轻人，情绪管控能力低，马上就被情绪笼罩，思维随之短路。短路状态下还讲道理，道理是绝对听不进去的。管理自己的情绪，平复别人的情绪是功夫。
我有一个做银行高管的来访者，他的问题是亲子教育，我给他的建议是把孩子当客户，这件事不太容易做到。我的女儿考北大附中分班考试，她不做准备我没有焦虑比较从容，我认为有点挫折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也表扬我的父母能沉住气不说话，我认为水平最高的爷爷奶奶也就这样。总想讲些什么，认为动机是好的来强人从我，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全贞雪：最后一个问题，梁先生对司马迁的《史记》提出不可尽信的质疑，梁先生也曾说“学问就是学着问问题”，问题是怎么产生的？要不要有问题就问？问题要问谁？
有报道说，中国的学生不爱问问题，害怕自己的问题傻不敢问，外国的学生不怕问出傻问题，更开放更大胆。我当老师的时候有人问特别低级的问题，我会产生懒得回答的情绪，相反如果学生问得高深，能引发我的思考，我会很兴奋。所以在想，有问题是不是问谁很重要？
潘爽：我们小区有个妈妈，卖掉西城很好的学区房跑到我们小区来，上家门口的草桥小学。发现她们两口子成长经历很牛，都是北师大的实验班，这个班每年招生30人，80%直接保送进北大清华，剩下就出国了，她就是保送清华的一员。她们正从事儿童戏剧教育，她的教育理念是遵从孩子自身的发展。她们对学校教育的要求不高，自信家庭能给予很好的教育。他们夫妻在教育方面有很强大的自信。她还说，现在老师们普遍存在把孩子分三六九等的心态。可是中学以前的教育应该是无差别的，不管孩子是聪明还是愚钝，不要给乖孩子是好学生，调皮孩子是坏学生的标签。她说越是好学校的老师习惯根深蒂固，反而非重点的家门口小学的老师有被影响被改变的可能，所以她选择了这里。
关于问问题的话题，国外的孩子从骨子里有自信，不依外人的评判来评价自己，所以能更大胆的问出问题。中国人爱面子，小朋友也不例外，我小时候提问和回答之前一定想一个问题，老师会不会表扬，只有答案是肯定的，我才会举手。高中期间我很叛逆，跟英语老师对着干，揪着英语试题的答案，我觉得标准答案没有道理，为什么答案是A而不是B，我在别的地方也看到过B是正确答案。后来老师的回答是，不讨论这个问题。也不知为何，其他课程上我还是更多采取顺从的态度。
鲁含英：我看到山西的地理老师带毕业班的学生骑行到上海的故事。那位老师的教学水平怎么样我不清楚，但觉得他很有情怀。他是发自内心愿意做这件事，他自己先利用假期和周末考察路线，观察地理气候环境，因为他是地理老师。有赞助商想要赞助，他拒绝，他觉得那样变了味儿，他只是单纯的带着学生一路体会，并教学生与人为善。我觉得如果遇见这样的老师应该挺幸福，可是这样的老师是凤毛麟角。我的孩子就没有遇见过这样的老师，现在的老师把责任分的很清楚，遇事先与自己撇清关系。
梁先生：很多事情统一就会麻烦。要充分的地权，张家港小学的老师和校长不追求升学，反而有空间做素质教育。好导演是让演员表演更流畅，在影片中感觉不到导演的存在，动不动给导演摇一个镜头，是在刷存在感，说难听一点是私心。高喊“我将无我”，可是天天上头条。
五四时期祖父讲，中国人要不然低头，要不然仰视，没有平视。中国社会缺少平等、公立的环境。
最近火热的留学生问题，把外国留学生哄好既不是教育目的，也不对学校的发展有利。国家层面的支持本身已经与教育无关所以才会出洋相。
我的同学长江学者，他研究的课题是有机垃圾转化，与焚烧、掩埋相比转化是最好的方法，他的研究即将要产品化。国家和科技的强大比起制造军舰可能还在生活的细节上。
全贞雪：关于发现问题，就像延伸阅读中说的，印象里木兰秋狝是皇帝对武力的崇尚，提倡勇敢的精神，结果被文章一描述就不是那个感觉了。文章说，发现一个老虎，把一个老虎从外围开始一圈一圈围过来，周围的人拿着枪也不能打，只能赶老虎，老虎实在累的没地方跑，然后被皇帝一枪打死的故事。所以木兰秋狝不是崇尚武力的游戏，而是展示权力的游戏。依文章的角度来看分析很有道理。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观点就会不一样。
耿创新：我读过很多次《论语》，因为学中医注重传统文化，老师和梁老都很重视《论语》所以受影响读得比较认真。可是越读越觉得灰心，因为论语中讲君子如何小人如何，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人不知而不愠，不迁怒、不贰过，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说小人的坏毛病我都有，所以越看越难过。我也经常状态不好，感觉有两个我，一个是理性理智的我，还有一个情绪的我，理性的我总比情绪的我弱势。来读书会天见到大家我的情绪会搞涨一点。梁老说，学致气质变化方有功。参加两年读书会，我认为气质的变化还是少的，但在见识上眼界上更开放些了。有本叫《逆商》的书，书中说以前认为思维意识是大脑皮层的事情，现在发现基底节区对意识有很强的影响，可能潜意识就藏在基底节区。我的功夫没有到可能是基底节区还没有被改变。前一阵先生夸我写公众号，发现大家关注我的公众号，然后写公众号就成了我的负担。可能是我的生长经历造成的，我容易悲观安全感低下，总是看到事物的不好一面乐观不起来。
梁先生：成长需要走出舒适区，要挑战自己。在舒适区里很多感觉习惯化了，走出舒适区就会焦灼。这就是破我执的过程。佛家要求分别我执与俱生我执二者均破，而儒家只破分别我执，俱生我执与最基本生理机能相关的儒家不要求破除。人生一定是苦乐参半的，不会有只甜不苦的生活。再者，幸福感是你突破困难，战胜恐惧，穿越痛苦时候获得的，是在焦灼过程当中收获。
我讲课写课件也会焦虑，其实用原来的课件没有问题，但我总觉得应该要有新的内容。焦虑的不是写不出来而是要选择舍掉哪些。曾经有个同事特别在意课件，他的课件一定保密，后来明白了原因是内容没法更新，他的案例基本是一次性的，要么是听来的名人记事，所以没有新的内容可补充。
我的自闭症来访者最近又有了联系，她妈妈说明年准备参加高考。小姑娘两三岁开始联络，都到了高考的年龄。小姑娘想参军还想当特种兵，打算上大学后再参军，她妈妈焦虑了，希望我能跟她沟通，劝她不要参军。虽然知道母亲的的诉求，我肯定不能劝小姑娘不参军，所以我就先去交流。全然的倾听就是一个功夫。因为自闭的缘故，逻辑关系差，会遇到交流上的困难。我是从感觉相信她不会有问题，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放弃自己的思维一心跟她碰撞，有时能看清她。为何对特种兵感兴趣，她还给我讲习大大的军改，军改对她肯定是道听途说，后来的交流中我就明白了。她一直在普通孩子的学校上学，这在自闭孩子中相当罕见，小学、初中、高中这一路走来她也参加军训，她喜欢军训时的感觉。首先，学校跟教官也沟通过孩子有特点，照顾一下。加上自闭的孩子让不动就不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站得特别直，教官看到很高兴，给她很强烈的正面的肯定。在军训的环境里被认同，所以她想参军。因为学数学、物理等还是受限制的。
自闭症的特点就是行为刻板，就连说话声调都很少有变化，没有情绪和感情。她小时候最痛苦的一件事是只在家里上厕所，即使拉裤子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上。就这一点就能让她和妈妈锁在离家不能超过半小时的路程里。她两三岁刚接触的时候，我无意中要求她妈妈，要从家走出来要解决上厕所问题，其他学功课都没有要求。毕竟那个时候孩子小，大人还能影响到她，上厕所的问题被她妈妈给解决了。有了这突破才会有后面的上学，这比学汉语拼音重要得多。当初注意到上厕所是问题纯粹是直觉。她母亲是很诚恳很真挚的人，如果不是她妈妈孩子也不会有今天，从05年开始这14年间我们一直没断交流。
部队肯定去不了，体检就过不去，只能另想办法。她妈妈想在体制内给她找个工作，我说孩子还是需要一个适合的她空间，在体制内越基层越是人治，她肯定不能适应。想来想去我觉得训犬老师可能比较适合她，动物毕竟简单，她也喜欢狗，刚养一条狗，跟动物互动容易，自闭的孩子也有耐心，动物也不会歧视她。把狗培训好了还能赢得尊重。我知道国外有这种职业，国内也应该会有。我认识的一个丹东人从做宠物墓地开始做，现在已经开了宠物美容院，都形成了产业链。
她母亲也非常感谢我，说我总能在犄角旮旯里给她想出办法。那阵子，学校要求家长检查作业，现在已经明令禁止，她的作业一定错误，然后她和妈妈的关系就非常紧张。老师要求不能不检查，检查就闹僵，我想了两个礼拜终于找到出路。方法就是妈妈做一套，她做一套，然后互相检查，妈妈做题出点漏洞，好让她也能查出些错误得到些平衡。
在咨询中各种问题倒逼着我想各种方法。虽然困难很多，但是每次都想出来了解决方案。能有办法不管是创造性思维还是批判性思维，可能与小时候父母特别鼓励阅读的缘故。杂志订的特别多，也没有目的有兴趣就看。包括做充气脸盆，当时已经工作可还是在看科学画报，其中有充气建筑，我就受到启发做了脸盆。所谓的创造不是笼统的号召，是一个一个问题的解决。
刚才讲到“学到气质变化方为有功”是大成子程颢说的，不是我祖父的原话。关于这句话，可能有各种理解，我觉得气质变化过程就是自我效能感增加的过程。在不断解决各种各样难题的过程中自我效能感会提高，通常说的自信心就会产生。一次次成功体验穿越身体，遇事就不会害怕，大致有把握，就有了勇气。这种体验没办法通过课堂概念的传授教给学生。
有个公益组织想拍自闭症母女的故事，人家不想被曝光所以就作罢。她妈妈问以后职业建议的时候，我也很绝望，感觉上要找一个让她有成就感的地方，工作要给她反馈才可以。我想起广州有自闭症孩子妈妈的互助团，同病相怜的人联合起来轮流照看孩子，好有一个顾上生活的时间。她们团体找特种犬陪伴孩子，是那种没脾气的狗，因为这些孩子没轻没重，狗陪伴他们一起去成长。想到这里，我就想起来我们的这个自闭症小姑娘没准可以当驯狗师，狗的思维基本是直线，她们可以有更好的互动。
咨询师与来访者就像大夫与患者一样相互成就的过程。如果没有她们母女我也不会对自闭症有体验，这种体验穿越了我的身体。我也只能讲给你们听，实际上也是概念，但因为你们跟我的了解比较深，可能感受程度会不一样。原则上咨询师不出具体建议，但这个自闭案例没法不给具体方案，与其说是建议，是我跟她妈妈的探索，大家都没有经验，只能遇上问题一起突破。
关于解决上厕所的问题，深圳的有关自闭症的公益组织说上厕所的问题确实是关键。当时选择上厕所为突破口是我的直觉，但我是走心和专注的。
我曾经看过一个电视节目，是智障人的奥运会，不是残障是智障。天朝非要拿冠军，我记得是姓冯的姑娘，她参加轮滑比赛。21三体的人平衡能力很差，连路都走不好，家长也狠心，教师也很真训练，就生生逼出她为国争光拿了第一。结果训练过程中她的智力也有了进步，肢体的运动给大脑传递信息，保持平衡大脑给予反馈，慢慢的大脑变活跃了。普通孩子学轮滑得摔多少个跟头，可见她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也是我爱看电视的原因，有很多长知识的内容。
全贞雪：对，脑血管病偏瘫的患者一定要肢体锻炼。
梁先生：肢体和大脑也是相互刺激的过程，实则一体。我们现在着急去开发孩子的智力，其实是一个糟糕的选择。脑力训练最强大脑我认为是把大家往沟里带，特别的大脑是天赋是低概率事件，没法控制和复制。
培养孩子还是要着眼于两个基本点，一是独立，第二是责任感。我们敢不敢真正把注意力放在培养独立和责任感上。我没有给闺女上过脑力开发的课。家长与孩子也是相互塑造，你是不焦虑的，孩子也会从容，你是好奇的人，孩子会跟你一起好奇，你的涉猎面宽，孩子的兴趣也不会窄。好多人说我们家基因好，可我闺女说用好每个45分钟，不是基因的关系，是行为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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